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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1-02-19 09:44:03 來源: 南通網(wǎng)
□汪驍遠
1月21號。外公離開了。
回到鄉(xiāng)下老家的時候外面淅瀝下著小雨,大席沒收拾干凈,一桌桌殘羹冷炙涼在那。他嘴里含著一枚朱紅色紙錢,兩眼微闔,躺在狹小、冰冷的靈柩里。
記憶里的外公黑發(fā),聲音洪亮,眼中有神,一直吹噓他的過往。當(dāng)年他一個鄉(xiāng)村走出來的孩子,自己努力考上了南京大學(xué),努力讀書,受到校長接見,最后成為一名語文教師。后來“文化大革命”,他因家庭成分不好,帶著外婆下放教書,在烏江邊,伴著項羽墓。“文革”結(jié)束后回到老家繼續(xù)教書,養(yǎng)育一子一女。
小時候記事開始,不知道為什么就叫他太陽公公,好像是因為某首兒歌。他確實像一個太陽一樣發(fā)光發(fā)熱,給身邊每一個人帶來熱騰騰的生命之感。每次回老家,他給我去鎮(zhèn)上買特有的燒餅,挑出一只好雞,還在咯咯叫的時候攥著翅膀提回來,割喉放血,拔毛剁塊,燒油下鍋,一氣呵成。那個梆梆響,手打的菜刀剁在砧板上的聲音,每次都讓我一跳。家里蓋新房的時候,他一個人能挑起一根橫梁。見我會緊抱住我,每次我都覺得自己像一個被鐵圈緊箍住的桶,還會用力捏我肩膀,用手上的老繭磨我的小臉。看我叫著往下縮,他會開心地大笑,露出缺一顆門牙地笑容。我又怕,又愛他。鄉(xiāng)間的兩畝地,一棟小洋樓,還有一片竹林,我穿梭在其間,在太陽公公的注視下,慢慢揮霍我的童年。
什么時候他開始老了呢?我并不知道。高中開始我沒時間回鄉(xiāng)下了,我躥個子,比他高一個半的頭,那個稱呼羞于啟齒,我于是叫他外公。還是有雞吃,但一般是舅舅殺的,而且剁得很碎,還是他燒,但是肉煮得很爛,并不那么好吃了。他的背有一些彎,但是下午依然會出去尋牌友,晚上散步,看電視看到深夜,上午看書,玩手機,要么逛淘寶要么k歌。他一個月退休工資一大半都花在網(wǎng)購上,每次打完牌回來,他的電瓶車上都塞著大小包裹。保溫杯有二十多個,他買的老年人智能iPad得有七八個。床底下是各種吃的。臨安的小核桃,新疆的紅棗和枸杞,吃不完,爛在他的床底下抑或拿去喂魚。他還在拼多多上買樹的苗,花的種子。都買回來種。
樹和花種了下去,魚吃著核桃紅棗,不斷地補腦,繁衍一代一代。前年他確診了一種叫小細胞肺癌的病,一種暫時沒有明確治療方法的病,絕癥。他抽了幾十年的煙,在我二年級時候戒掉了,但肺癌還是無息而至。腫瘤在他肺里長大,我卻正在經(jīng)歷高三,盡力拼搏。媽媽為了我們兩個,還有她自己的工作,海門,鄉(xiāng)下,南通,南京,四個地方連軸轉(zhuǎn)著跑,陪讀,教書,帶外公看病。她肉眼可見地憔悴了,白發(fā)多了很多很多。
外公開始咳嗽,整夜整夜地咳,嗓子里一口痰怎么也吐不干凈。走路越來越慢,走快了就開始吭。快遞還在買,自己已經(jīng)拿不動了。牌還在打,他打牌的樣子像極了得了重感冒依舊要打游戲的我。我不知道該怎么辦,只能好好學(xué)習(xí)。外公一直希望我也能上南京大學(xué)。我盡自己的努力,最終考了一個對我來說不錯的分數(shù),但并沒有達到南京大學(xué)的標準。不過這足矣,這里有一種說法叫沖喜,或許我無形之中也緩解了一點點外公的病。
年底的時候他的病忽然就惡化了。骨轉(zhuǎn)移,他開始疼,坐立不安,先是肩膀,然后是腿腳,最后是腰和脊柱。他的肚子像氣球一樣鼓脹起來,醫(yī)生說是盆腔積水。過往紅潤的面色現(xiàn)在蒼白,后來又蠟黃,那是肝轉(zhuǎn)移了。他甚至抱不動我,只能躺著,微微握住我的手。他手上還是很多老繭,還有久持粉筆的皸裂紋。我摩挲著,心里非常難受。
最后一次看他是將開學(xué)的時候。外公見到我,聽說我大學(xué)成績還行,很高興,似乎來了精神。這次和我說了很多話,又回憶了一次他的過往人生,讓我一定好好念書,還有多抱抱媽媽,她很辛苦。
我在醫(yī)院陪他一個下午,接著便上學(xué)了。哪想那是最后一面呢?
此刻凌晨,我一點睡意也沒有。過往的事,童年,鄉(xiāng)下,外公,無數(shù)的記憶碎片在我腦海里盤旋飛躥,我遍歷每一個,回憶和外公的種種。樓下守夜的人打牌,喧鬧,他們多是外公的老朋友。外公的身體也在樓下,在他們身邊,離我不遠。我可以沉沉睡去,可我的外公呢?
我多希望每天早上醒來的時候,聽見他踢踏的拖鞋聲,聽見他中氣十足的那聲“汪驍遠”。可他微闔的雙眼再也睜不開了。
我愛音樂,我是個色弱,我喜歡文學(xué),這些都是遺傳自我的外公。我多想再聽他和我,和媽媽,姐姐一起談天說地,我多想再讓他聽一曲我彈的古箏。
我沒機會了啊。我沒機會了啊!
我的太陽落山了。
[責(zé)任編輯: 高陽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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