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鈴子的歌聲

□陳 暉

從前的快樂很簡單。入秋后，最大的樂趣就是玩蟲。

在秋天沉靜的夜幕下，閉眼聆聽，各種蟲鳴聲聲入耳，此起彼伏，高高低低，很有大合唱的味道，美妙極了。細細分辨，雄渾有力的是油葫蘆，節奏分明的是蛐蛐，火車進站是大黃蛉，飛機掠過是馬蛉……真的是“秋聲一半是蟲鳴”。少了蟲鳴，只恐秋天也是變得無趣而寂寞了。

在孩童眼里，一直覺得唯有唧唧蟲鳴，才是帶來秋的信號。立秋后第一場雨落下，蟋蟀開始試探式的發出第一聲鳴叫，緊接著，叫得出名的叫不出名的，都開始探頭探腦，出來湊熱鬧，轟轟烈烈拉開秋之序幕。

我喜歡金鈴子，一種迷你型蟋蟀，堪稱三大鳴蟲之首。金鈴子，身體閃亮如金，形如米粒，小巧玲瓏，行動敏捷，蹦跳神速，一眨眼就不見。其聲如其名，清脆悅耳，音色如鈴，那“玲玲玲……”的聲音，連綿不斷，如同一串串風鈴在低吟淺唱，十分動聽，故稱為“金鈴子”，被視為諸多鳴蟲中的佼佼者。

晌午，小伙伴們相約去家附近的灌木叢捕捉金鈴子，最主要的道具就是那把素色的傘，撐開后故意弄出“稀里嘩啦”的動靜后，一會兒再將傘合攏，動作必須輕緩，不能損壞觸角和尾須，多數時候都是滿載而歸。

當然，你若想徒手捕捉，必定無功而返。因為金鈴子很靈敏，身材嬌小，十有八九會從你的指縫間逃逸。若你合指太緊，又容易將其捏死，得不償失。

那時，我有一間獨立的小房間，小伙伴們都喜歡聚集在這里，擺弄捕捉來的各種蟲子。先取來早就收集好的罐頭玻璃瓶，悄悄打開傘，體型勻稱，肢體強健，神氣活現，長相標致的金鈴子，一個玻璃罐裝一只，不能混合一起，免得互相干擾，那聽到的就是噪音。蓋子上鉆幾個透氣孔，齊齊整整置于案頭。夜深人靜，百蟲齊鳴，枕著天籟之音，酣然入眠。

喂養金鈴子主要靠白粥和南瓜。從農田偷來一只小南瓜，切一丁點，足夠它慢慢吸吮好半天。它吃東西的樣子很可愛，只見頭顛尾巴掀，一點點在使勁，吸得甚歡。金鈴子很愛干凈，經常打理胡須，保證身體潔凈。

現在，隨著時代的進步，城市的建設，想找個地方捕捉金鈴子實屬不易，更多的玩蟲者，只能在花鳥市場購買。

在花鳥市場，有位精神矍鑠，瘦削矮小的李老頭，他平時主要負責修理鳥籠。每年入秋，他會從上海販賣品種各異，五花八門的鳴蟲，以滿足南通蟲友的需求。

秋天的蟲子都有個稱呼叫“百日蟲”，意思就是過不了冬天。但會玩的，必定十分講究。市場有個凡師傅，就是個玩蟲能過冬的主。入秋之后，凡師傅懷里總揣著一個扁圓的牛角盒，里面住著一只蟲。我雖不懂蟲道，但那似袖珍蟋蟀的樣子，我猜測肯定是金鈴子，他走到哪里，哪里就能聽到清亮如銀鈴般的鳴叫聲，一直到過年，這喜悅的聲音都不間斷。不是金鈴子還能是什么？

雖說，現在的城市里高樓聳立。但，只要還能聽到金鈴子的歌聲，這世界就依然有趣。